纵横漓江著名画家吴建军
纵横漓江
读吴建军先生“漓江印象”组画
文/于树庆
“说漓江，话漓江，读漓江，漓江风光具有山青、水秀、洞奇、石美的“四胜”，这是造物主给人间创设的一幅天然画卷。古今文人墨客书写漓江、桂林山水之美的篇章，不胜枚举，韩愈眼中的桂林山水是“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范成大宣称“桂山之秀，宜为天下第一”，宋代邹浩在九马画山上惊叹“扫成屏障几千春，洗雨吹风转更明。应是天公醉时笔，重重粉彩尚纵横。”中外丹青妙手更是驻足于漓江两岸，用画笔尽情描绘漓江美景，清代李守仁在《舟过画山》中感慨：“淋漓大笔出天工，成古丹青一洗空。我泛轻舟山下过，也应添在画图中。”画漓江，绘桂林，让众多画家醉心于此，往往是“小李将军数月功，穷形尽相将无同。”（宋人沈守敬语）
作为画家的吴建军对描绘漓江美景亦是心向往之，先生于二零一二年春夏之交时随山东同行赴阳朔写生归来，谈及收获，感慨万千，为漓江山水之胜、之美、之奇所折服；遂于二零一五年秋末冬初，再赴桂林向漓江山水学习，感受与上次的不同；今年春节年假之时，放弃举家团聚，终圆领悟冬去春来给漓江的喜悦和描画漓江四季的心愿。站在吴建军先生的“漓江印象”组画前，感受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领会着一个画家对大自然的敬慕仰望，情思难抑，欣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诉诸笔端。
从顾恺之三段山、三分位的空间模式开始，山水画自唐而元，三度变法，形成以禅道为玄境，以诗义为喻示，以“三远”（平、淡、高）为空间，以皴擦为笔墨，以自然为观照，以心源为师法的完整表达系统。明代以后，画坛流派众多，时至今日，绘画门派林立。
作为历史长河中的画人而言，前贤顾恺之的“发前人所未发，开后人之师承”，应是毕生追求的目标，现代李可染先生“打进去，打出来”的美学思想，就是对这一目标的最好诠释。吴建军先生前追李唐马夏，后融百家之长，借鉴中外绘画之成为己所用，想己之得，观己所失，完善绘画技法，提炼绘画语言，不流于形式，“漓江印象”的创作，正如元好问在《论诗》中倡导的诗坛变革一样，“窘步相仍死不前，唱醻无复见前贤。纵横正有凌云笔，俯仰随人亦可怜”。
二零一二年的春夏之交，吴建军先生自阳朔写生归来后，创作热情亦如夏天般的火热。今天看到的五幅漓江夏景，四幅创作于当年七月。不论“渔歌唱晚”（图二），还是“晨曲”初放（图一），抑或“艳阳”当空（图三）、“山雨欲来”（图四）、雨后“碧空如洗”（图五），皆体现了画家匠心独运的创作意图。“晨曲”创作于现在，我看到这幅画时，“给画起个名吧，叫‘朝晖初放’。”他哈哈大笑，“真是知音，画上有，你自己看吧！”,我戴上眼镜，终于看清了“晨曲”。
东方破拂之时，鱼肚白的朝晖初现，万物已开始苏醒，鸟儿不甘落后，从天边飞来，投向它们熟知的觅食地。先生深悟塞尚的“视觉叠加和错位”，这个时候人们大多尚在睡梦中，或者忙早餐，一天之始鸟先知，鸟儿飞来了，新生活就开始了，时间在人与自然之间也有“错位”。整体绘画技法采用了积墨法，但上部却反其道而行之，画家运用高度娴熟的破墨法，使画面意境苍茫高远，水天一色，岸边的船静侯着主人；往下看，层层叠加在一起的墨迹浓淡交晖，笔触纵横交错，厚而不塞，清晰可辨的桅杆在等待着一天的忙碌，赶早的水牛稳步走向水草茂盛的江边，通往码头的石阶上，仿佛传来了船主的脚步声，静谧中喧染着鸟的叫声，未见人影，却闻人声，昭示着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忙碌后的一天即将结束，画家用小中见大的视角展示了渔翁归家的场景，即“渔歌唱晚”（图二），这是非常偏僻的江流堤滩，远离了喧嚣的尘世。渔翁用力撑着竹筏匆匆赶路，江堤用积墨法堆砌而成，江流和河堤转弯处采用挤墨留白，做到了虚实相生，虚中见实，实中见虚，黄宾虹、李可染诸先生用毕生精力，结合自己实践不断积累而采用的知白守黑的绘画技法，黄宾虹曾说“古人画诀有‘实处易，虚处难’六字秘传。”
用积墨法和拖泥带水之皴向上描绘山色与天色，互相映衬，交相辉映，预示着天色变化。建军先生将一角式拉伸为全景式，把视觉注意力引向虚旷的空间，从反面解读了马远的做法和思想，蕴示着人与江天的和谐共存。
同时，展现了中国山水画的取景---无限江山入“画”来，正应了前面的诗句，“我泛轻舟山下过，也应添在画图中”！山水画是展现山川河流与天气、气候、人文、环境的自然统一，还是展现千画一面的照片式画法，取决于画家的写生悟化及创作能力。风和日丽的江面上，“艳阳”（图三）高照，祥和安谧的美好展示着国泰民富。
吴建军先生不但看到了祥和的景致，更是画风一变，将吴冠中大师的平面分割用到了高山的空间分割中来，用生动灵巧的、粗细不同的线条勾描山的轮廓，不让线条受山的形象的束缚，而求诸于用笔交错、重叠地营造出一组界限分明而又相互依存的线条，经皴染、勾勒、积墨，使山脉、房屋、树木的层次丰富起来；同时，先生用积墨之法去积色，用破墨之法去破色，蓝色的天空和漓江便浑然一体地呈现在了画面上，湿润的水墨，溶开的墨点组成了船舶，加强了整体质感。天有不测风云，在风云变幻的时空中的山川、河流、景象都在变，先生不满足于单一的风和日丽的山川描绘，他说“写生，应将自然万物、气候、季节、天气都写下来，一个画家做画就象工作人员上班一样，你只在天气好时，去上班吗？”醉心于观察，醉心于写生，醉心于创作，这“三醉”陪伴着先生“醉”到了画作中。不论雨天，还是雪天，就是狂风大作，都能发现他野外写生的身影。漓江“山雨欲来”（图四），等到雨过天晴，“碧空”（图五）如洗，江天一色，堤树如烟，这两幅作品正是其绘画主张的见证。
两幅皆用“挤墨留白”，“山雨欲来”更侧重于积墨与破墨的有机统一，并将苔点的运用巧妙的描绘了远近的船舶和水鸟等，隐约可见的太阳，黑云压城，告诉人们暴风雨就要来了。“碧空”注重了泼墨，泼水和皴染及焦墨的运用，勾线增添了船行进的动感；行进中的船只，告诉我们船上的人在不停地劳作。昂扬的树木，使人感受到雨过之后的青翠；劳动是创造一切财富的源泉，我期待着吴建军先生雨中漓江作品的问世。
吴建军先生历来言必行，行必果，二零一五年秋末冬初再探漓江，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夕归”（图六）于当年十一月份创作，整个画面透着安静、宁静的祥和，收获后的田野和江流上歇息的船舶是收获后的静谧，画家采用重彩晕染法将夕阳西下时的天空和晚霞的余辉以及秋江的水青色表现的酣畅淋漓，巧妙利用重彩留白的方法，将余辉映洒到了山顶和江面上，使江流的水色表达完全符合宋代郭熙所言“水色、春绿、夏碧、秋青、冬黑”。在色彩的衬托下，画家手中的笔触通过水墨的皴染勾画出了树木、船舶，墨彩平实，清淡孤洁，一幅与世无争的精神乐园，迎合了现代绘画之父塞尚的“色彩丰富到一定程度，形也就成了。”同时，画家的意图也就表达到了。
漓江到达三江口后，更是平和到了休养生息、自我陶醉的境地，渔港上的船只悠闲地停泊在江面上，表现在了今年二月份所创作的“海港”（图七）上，吴建军先生自然地将勾勒、皴染深化到设意的立境中，水色清幽淡雅，温润清净的草木泽生，素雅苍茫的水天一色，人的形态忙而不乱，娱情遣性，描绘中，遵循着夏圭“大纵横、小精密”的空白补意，在无墨处求画，简练苍劲，意境远逸画外。漓江给了画家滋养，画家已将漓江植根于自己的心中，今年这一次写生是冬去春回之季，上一次是秋冬交替之时，时空变换，物是人非，上一次是“最是橙黄橘绿时”（苏轼），而今是“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感受不同，感悟迥异，吴建军先生结合两次观感，绘出漓江的冬天“漓江印象”（图八）与“艳阳”（图三）遥相呼应，集山水、树石、屋宇、船舶于一体，构图奇巧，层次分明，既营造出雪霁清丽、万木萧瑟盼春归的漓江景色，又呈现出温婉、浪漫的画家情怀。采用勾勒技法，辅以皴染，就象吴冠中先生采用勾线分割，一抹抹淡墨与线条将山峦、江面、船舶连结，拉大景深，加强质感，营造出雪霁时节宁静的氛围。雪面不施白粉勾画，而以笔墨挤出，留出纸白，既勾勒出雪后形状，又使纸白与墨色天趣自得，别具一种朴素自然的格调。接染薄彩、点染褚石衬出白雪，给人“银装素裹”的精神享受。
漓江辞别冬天，迎来春天，江上渔家正谋划一年的生计，为新生活的到来“待发”（图九），画面整体采用破墨法皴擦，勾勒辅助，画中人物与环境相互照应，江岸上树木纵横，春草华滋，江中船杆林立，天空中等待北去的飞鸟展翅翱翔，北方的远山依稀白雪皑皑，古雅清秀，宛如仙境，既关照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又传递出画家“物我相融，天人合一”的美学思想和精神追寻。吴建军先生在“待发”中完全采用水墨技法，而“春润漓江”（图十）将画面基本上一分为二，画的上半部采用设色水墨，下半部则水墨一色，自然地将勾、勒、皴、染、点、擦、烘的皴法系统深化到设意立境之中，互相映衬，彼此交融，从色彩、色阶上给人的视觉以强烈的冲击，体现了塞尚“不断流变，不断生成”的艺术主张，达到了塞尚的“让自然在自己身上自我完成，自己说话”的忘我境界，又与黄宾虹终身追求的艺术主张“无法不法、乱中不乱、不齐之齐、不似之似”，有异曲同工之妙。恰如《庄子》“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由下而上观，画的下部凝重，辞别冬日；画的上部活泼，迎接春天，交相映衬，意趣盎然。水墨一色的下部用积墨与破墨穿插而行，勾点融汇其中，静穆中蕴含生机；设色的上部，积、破、点、染、勾浑然一体，远方的鸟雀飞临水波粼粼的江面，忙碌的船舶在江面上各行其是，青山耸崎，江流无际，湖光山色；浓荫苍翠欲滴中，烟雨人家点缀其中。笔法苍劲流利，清新飘逸，以浓烈色差渲染，烘托出漓江两岸春景的透、润、秀、雅的艺术特点，展现了秀美漓江的盎然生机，体现了王涯“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的诗情画意，使创作灵感艺术于笔墨逻辑之中。
数观“漓江印象”组画，皆有意犹未尽之感。先生自号无山，无山却画山水，迷于山，痴于水，画山时忘水，描水时忘山，山水忘，树木忘，有无皆空，笔墨亦忘。画成之时，山水人物、树木石景、畜禽花草皆映其中，独把自己忘在了画外。最后以恽寿平《南田画跋》格言与吴建军先生共勉：“须知千树万树，无一笔是树；千山万山，无一笔是山；千笔万笔，无一笔是笔。有处恰是无，无处恰是有，所以为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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