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幅徐悲鸿画作,每张画背后都与北京饭店
前段时间,我又翻开了年荣宝斋编辑发行的一本《北京饭店藏画》,这本画册非常精美,我爱不释手,平时就放在案头,经常翻看。
这本画册收录了北京饭店收藏的中国现当代著名大画家,包括齐白石、刘海粟、徐悲鸿、张大千、傅抱石、李可染、潘天寿、李苦禅、吴作人等五十余位的90幅画作。这90幅画作,是北京饭店一小部分珍贵藏品,充分展示出了“中国画”博大精深的宏伟气派。
《北京饭店藏画》中收录的《和平鸽》(齐白石绘)和《奔马》(徐悲鸿绘)
上世纪七十年代,因工作关系,我认识了著名画家刘海粟、李可染、李苦禅、谢稚柳、郑乃珖、白雪石等30位老先生(《北京饭店藏画》收录有他们的作品),他们画画时我就站在一旁观看学习,有的老先生不喜欢用墨汁画,说里面含有骨胶,墨分五色,尤其使用墨汁在生宣纸上画画时,艺术效果不如用手工磨的墨层次分明。这时我就帮老先生研墨。研墨是个手艺活,研墨时手腕子要有功夫,这活着急不行,要有耐心,用力要不轻不重,不快也不慢,研好的墨要浓淡相宜。我曾给先师郑乃珖用普通砚台和普通墨块研过几次墨,那是他用生宣画泼墨山水和泼墨荷花时所用。
在为老先生研墨的过程中,我也知道了很多趣闻。我见过一位老先生珍藏的清代乾隆年间的二块古墨,墨块上面有骨胶调和纯金粉而成的字,非常珍贵。老先生平时用布和多层宣纸包裹着,有一次,他小心翼翼打开包裹,让我闻一下,果然奇香无比,而且香味久久不散。老先生还说,古墨里含有多味贵重中药,能入药。
这位老先生还藏有一方乾隆年间的上品端砚,如不遇上上等的宣纸,他都舍不得用这古砚古墨来研墨作画。
如今,翻看《北京饭店藏画》,不仅回忆了与他们的那些时光,还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这些画作蕴含的艺术价值。
《北京饭店藏画》画册扉页,印有李可染题写的“现代中国画选粹”以及方毅题写的“北京饭店藏画”。李可染的题字,古朴苍劲,即有汉魏碑帖之韵味,又有金石篆刻之意。他的书法受白石老人影响,铁划银钩不拘一格,自成一派,被人称为“李家书法”。方毅的题字则气势险峻,刚劲有力。两帧书法各有千秋,都具有极高的艺术造诣。
画册开篇第1页,便是齐白石92岁时,用朱砂点睛,再浓墨重彩挥就的《和平鸽》斗方一幅,和平鸽雄姿飒爽,如同正在空中翱翔。
画册第10页,有傅抱石的大幅山水画《松下怀古》。只见群山深处,有一棵硕大的松树,松荫之下,有一座古亭,二位老者对座而谈,仿佛有清风吹过。
画册65页则是徐悲鸿的《奔马》。画中,定格了马匹昂首飞奔的一瞬间。只见马的眼神镇定,直视远方。马腿飘逸地飞腾,马尾向上翻飞,仿佛要从画中一跃而下。我观此画,虽然是用皴、擦、点、染等传统绘画手法绘就,但是意境深邃,满纸生辉。
古人云“胸有成竹”,徐悲鸿画马如此精彩,归功于他精准地掌握了马匹的解剖结构。这与他独特的经历有关。
年冬,徐悲鸿应印度大诗人泰戈尔之邀访问印度,在印度国际大学中国学院讲学之后,徐悲鸿骑马在印度各地游历,这期间他创作了《愚公移山》、《喜马拉雅之山林》、《喜马拉雅山之晨雾》等油画,在印度大吉岒一带,他见到了当地的一种马,这种马,肌肉发达,体型健壮,奔跑时疾如闪电。他在这里细心研究了马匹静止时和奔跑时骨骼、肌肉、皮毛等部位的特征,对马匹各部位的变化有了准确把握。因此,无论马匹在何种运动状态中,他都能得心应手,一气呵成。
再者,当时正是抗日战争期间,徐悲鸿所画之马,受中华民族日益高涨的抗战精神的鼓舞,被赋予了人格魅力。他笔下的骏马,在奋力奔驰瞬间迸发出强大生命力。他在南洋画了大批这种被赋与人格魅力的“奔马图”,并将卖画所得捐给国家,支援国内抗战。他给这些马赋予了鲜明的时代精神。
90幅画作,每张都非常精彩,每张画背后都与北京饭店有一段故事。而徐悲鸿先生的画作与北京饭店有特别的渊源。
年5月,张忠实担任北京市第一服务局副局长,并兼任北京饭店党委书记。年至年,他曾在北京饭店工作过,他对北京饭店字画、文物收藏以及历史掌故了如指掌,在刚上任的第一天,在北京饭店全体干部大会上说:“我们北京饭店有很多古代画家和齐白石、徐悲鸿等好多大画家的字画,客房科和餐厅科你们要好好找一找,这些都是国宝呀!”
这并非虚言。年10月1日,“开国大宴”在北京饭店举办,在此后一段时间,北京还没有修建人民大会堂和钓鱼台国宾馆,国家的外事活动,几乎都在北京饭店里举办。为了展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艺术特色,增进和世界各国人民的友谊和文化艺术交流,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重视和建议下,北京饭店派专人到琉璃厂的荣宝斋、宝古斋等处收购了一些古瓷器和名人字画,其中有清代康熙、雍正年间知名的界画大家(中国绘画很特色的一个门类,在作画时使用界尺引线,故名界画)袁耀所画的《春色先归十二楼》,徐悲鸿的《漓江烟雨》(徐悲鸿临终前未完成之作,后由学生张安治补画而成)《奔马》《双鹫图》等,还有潘天寿的《小憩》以及张大千的《秋江牧马图》等名画。除此之外,北京饭店还邀请了当时很多著名画家、书法家为北京饭店创作书画。
然而,因为时代的原因,数十年来,这些字画散落在北京饭店各处。
因此,在召开干部大会之后,客房科长张景奎就在库房、客房认真寻找,找到了徐悲鸿的一幅《立马图》,经报领导批准,此画用金丝楠木画框装裱后,挂在了大客厅的东墙壁上。
这间客厅当时布置得古色古香,客厅里大小茶几都由香樟木做成,大茶几上的茶壶和茶碗是景德镇精制的粉彩“建国瓷”,窗前两个花架上常年摆放着鲜花。
除此之外,客厅中最具特色的是一圈法国原装全牛皮大沙发。这套沙发是年从法国运来,当时只在重要场地摆放。民国时期,张学良住法式中楼四楼房间,与他住处不远就是房间,这是他用于开会的地方。
将徐悲鸿的这幅作品挂在这间颇有历史的大客厅,可见其作品的珍贵。不过,遗憾的是,徐悲鸿先生的另一件作品却找不到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北京饭店西餐厅里一进门,有一个用黄花梨雕成的大画屏,上面裱有徐悲鸿在印度创作的黑白《双鹫图》。秃鹫是一种大型鸟类,身长近1.2米,生性威猛,它喜欢在喜马拉雅山山脉群峰之间飞翔。它在中国西藏、印度大吉岭等处及尼伯尔都有分布。观此画,在高山之巅,岩石之上,能看到两只秃鹫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远方。
中国北派裱画大师刘金涛曾对我说:“徐悲鸿在印度画过一幅双鹫图,徐先生对这幅画甚是喜爱,除亲朋好友能偶尔一睹为快外,一般密不示人,双鹫图就是我给裱的,后来为支援抗日战争捐款,徐先生把这幅画卖掉了”。
据一位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担任过北京饭店副总经理的老干部的回忆(现已故去):《双鹫图》刚买回时发现一只秃鹫的利爪下破了一个洞,在装裱时请人补上了破损之处。
可惜的是,《双鹫图》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遗失不见了。在年出版的《北京饭店史闻》一书中提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因为时代的原因,北京饭店的不少画作被摘了下来,不知去向。若干年后,虽然经过众人的努力,找回了一部分画作,但徐悲鸿先生的《双鹫图》找不到了,这也给后人留下了诸多遗憾。
(原标题:北京饭店与徐悲鸿画作)
来源:北京晚报作者:彭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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